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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彭博报道，美国作为全球农业大国，如今的食品进口量创下历史新高。
美国农业部在贸易展望报告中表示，从牛油果到咖啡和糖，各类食品的进口预计将推动美国农业贸易逆差在今年达到创纪录的490亿美元。同时，美国最主要的农作物在过去几十年中逐渐失去海外市场。
对曾经依靠丰富粮食供应作为外交工具的美国而言，这一变化尤为明显。
自2023年以来，美国每年进口的食品数量都超过出口。在此之前，唯一的年度逆差出现在2019年和2020年，正值特朗普对中国发动贸易战，以及1960年以前的若干年。
特朗普承诺自3月起对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商品征收25%的关税，并对中国商品额外征收10%的税。这可能会加剧农业贸易问题，因为如果相关国家采取报复措施，农业商品可能会成为贸易摩擦的牺牲品，从而推高食品进口成本。
美国农业部预计，截至9月30日的这一年里，美国农产品进口额将增长6.5%，达到2195亿美元，其中牛油果、橙汁和咖啡的进口量增加是主要推动因素。与此同时，农产品出口预计下降2.2%，至1705亿美元。
“墨西哥牛油果作为进口量最大的商品，预计将因强劲需求和种植条件改善而增长，”美国农业部表示。
昂贵的可可和糖也在增加进口账单。而尽管部分粮食出口预计会增长，美国传统农作物在海外市场的吸引力已多年下降。俄罗斯已取代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小麦出口国，而巴西则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玉米、棉花和大豆出口国。
美国农业部的展望基于截至2月11日生效的政策，并未包含美国为应对创纪录的蛋价及史上最严重禽流感疫情，而计划进口的7000万至1亿枚鸡蛋。
农业强国的衰落：美国如何失去强大的治国工具
作为美国展馆的核心展示，这家超市货架上摆满了新鲜的水果、蔬菜和肉类，让当时南斯拉夫的许多参观者惊叹不已。
在冷战紧张局势加剧之际，展现美国的农业富足绝非偶然。何须宣传共产主义的弊端？
只需让铁幕后的消费者看到，在美国这样的资本主义经济体中，人们无需排长队，也不会面对货架空空的商店就能轻松购物。
华盛顿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便意识到，食品可以成为一种外交工具。当时，美国的小麦运输几乎与武器和弹药一样重要，成为支援欧洲盟国对抗德国的一大关键因素。
在历届政府的推动下，美国发展出“粮食外交”，利用本国丰富的农业资源既作为“胡萝卜”，也作为“大棒”。
向海外输送美国农产品——无论是援助还是出口——成为了一种低风险的外交手段，以巩固国际关系。同时，禁止向敌对国家出售粮食也成为一项有效的外交工具。
1954年，阿肯色州众议员劳伦斯·布鲁克斯·海斯在国会表示：“如果运用得当，美国的农业‘过剩’比氢弹更能有效遏制共产主义的扩张。”
曾在理查德·尼克松和杰拉尔德·福特政府时期担任美国农业部长的厄尔·劳尔·巴茨，对美国的“农业实力”有着更直接的表述。1975年，在结束对包括埃及总统萨达特在内的八国访问后，他在接受《商业周刊》采访时直言：“当我带着小麦去谈判时，他们都会认真听。”
然而，如今美国的农业实力正在迅速衰退。
在过去七十多年里，美国一直是全球最大玉米、大豆和小麦出口国，而现在却面临长期的农业贸易逆差。根据美国农业部的预测，截至23年9月30日的财政年度，美国农业贸易赤字预计达190亿美元，并将在2024财年激增至近280亿美元。
这一变化堪称历史性逆转。自1974年以来，除2019年和2020年特朗普对中国发动贸易战期间，美国几乎没有出现年度农业逆差。
这一趋势部分受到美国人饮食习惯变化的影响，比如如今家庭消费的进口农产品更多，例如墨西哥牛油果和印度芒果。
此外，美国谷物和油籽出口的增长停滞，也是导致逆差的因素之一。
当一个国家不再是全球主要的食品供应国时，会失去什么？除了国家认同感的变化——芝加哥的农业贸易巨头阿彻丹尼尔斯米德兰公司（ADM）曾长期以“世界的超级市场”自居，更重要的是全球影响力。
依赖美国农产品的外国政府和企业过去不得不与美国维持良好关系，以确保食品供应。然而，随着美国对全球农业供应链的控制力下降，拥有不同议程和联盟的国家正在填补这一空缺。
“这削弱了美国在全球的软实力，”佐治亚大学历史学教授、《粮食之海：美国小麦如何重塑世界》的作者斯科特·雷诺兹·尼尔森表示。
如今，美国在全球大豆出口中的份额已降至不到三分之一，仅为巴西出口量的一半。在小麦出口方面，美国排名第四，远远落后于排名第一的俄罗斯。
尼尔森指出：“看看俄罗斯的粮食出口国名单，再看看那些没有在联合国投票谴责俄罗斯的国家名单，基本上是一样的。”
他指的是2022年3月2日的一次联合国会议，当时五个国家投票反对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另外35个国家——包括中国、印度和南非，选择弃权（注，最新一次联合国大会，美国以色列等国和俄罗斯朝鲜白俄罗斯一起对谴责俄罗斯侵略的决议投了反对票）。
这一命运的转折颇具讽刺意味。冷战期间，美国曾利用粮食援助和谷物贸易作为遏制苏联战略的一部分。
“除了核战争，世界饥饿是全球和平的最大威胁，”1982年，绰号“大豆之王”的德怀恩·安德烈亚斯在一场毕业典礼演讲中说道。安德烈亚斯在阿彻丹尼尔斯米德兰公司（ADM）掌舵二十多年，并与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建立了联系。
据他的传记记载，安德烈亚斯的儿子曾形容他是一个具有国家责任感的人，认为“如果我们不断给俄罗斯人提供食物，而不是对他们实施禁运，他们就不会来这里投放炸弹。”
1963年，苏联遭遇小麦歉收，肯尼迪批准了自1917年以来美国首次向苏联出售谷物。这笔交易证明，他的“以粮换和平”计划不仅能促进外交，还能给美国农产品贸易商，如嘉吉公司和大陆粮食公司，带来丰厚利润。
近十年后，1972年，苏联在严冬后粮食产量大幅下降，便悄悄买下了美国约四分之一的小麦收成。美国对此措手不及，国内粮价因此飙升三倍，引发通胀。这一事件被称为“粮食大劫案”。
然而，美国总统利用外国对美国产品的依赖作为筹码，有时也会适得其反。
1980年，卡特为惩罚苏联入侵阿富汗，下令暂停对其出售谷物。里根在1981年取消了禁运，但此举损害了美国作为可靠贸易伙伴的声誉，同时也促使苏联加快粮食自给自足的进程。
同样，特朗普对中国发动的贸易战，加速了中国减少对美国产品依赖的步伐。2022年，美国在中国农产品进口中的占比降至18%，而2009年这一比例为27%。
独立顾问、资深交易者安·伯格表示：“美国让我想起被慢慢煮沸的青蛙。失去了主导地位，但这个过程用了40年。”
美国的衰落，成就了巴西。
这个南美国家早已具备成为农业强国的先决条件——广袤的可耕地和良好的气候。过去十年，通过对铁路、港口码头和驳船船队等出口基础设施的投资，巴西的运输成本已与美国相当，其中部分投资来自中国企业，部分由全球贸易公司主导。
如今，从马托格罗索州运送一吨大豆到中国的费用，与从爱荷华州运送的成本大致相同。
“贸易战帮助了巴西，加剧了中美之间的紧张关系，让中国对购买美国产品更加谨慎，”巴西玉米和大豆出口商Agribrasil的首席执行官弗雷德里科·洪伯格表示。“美国始终会受到怀疑。”
根据巴西政府数据，2022-23年，巴西的大豆、玉米和棉花出口总量已超过1.49亿吨，是十年前的两倍多。因此，巴西总统卢拉寻求在全球地缘政治中扮演更重要角色也就不足为奇了。
今年8月，他在南非举行的金砖国家峰会上呼吁全球南方国家联合起来，作为美国影响力的制衡力量。
那么，美国在这一格局中何去何从？
尽管影响力已不如以往，美国仍然是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的最大捐助国，而全球谷物和油籽价格依然由芝加哥期货交易所的合约决定。此外，虽然美国的农产品出口下降，但更高价值的加工食品出口仍在增长。
更重要的是，美国仍然掌握着另一种全球各国需求旺盛的资源。2022年2月，俄罗斯坦克开进乌克兰大约一个月后，拜登政府与欧盟宣布了一项计划，将更多美国液化天然气出口至欧洲，以取代俄罗斯的管道天然气供应。
这一举措在某种程度上令人联想到一战期间美国向盟国提供粮食的战略。
告别“粮食外交”，迎来“天然气地缘政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