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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航】花旗集团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余向荣:2024年中国经济需要经历“三场赛跑”

2024-01-15 15: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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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我们站在一个充满变革和希望的起点上。回首过去,科技与经济的变迁已深刻影响到生活方式和社会进程。展望未来,前行的道路上充满挑战与机遇。值此时刻,金融界推出《启航·求索前行之路》,聚集百位首席共同预见2024。

本文作者:花旗集团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 余向荣

疫情防控转段为经济复苏提供了有利条件,但去年的增长之路依然相当波折,社会预期并未明显改善。去年我们经历了近年来最为频繁的经济预测调整,疫后GDP平减指数反而出现了2009年以来首次转负的情况,经济规模与美国的差距也有所拉大。这些都表明经济尚未走出困境。

今年,我们认为中国经济需要经历“三场赛跑”:第一是地产和非地产的赛跑,即非地产行业增长能否抵消房地产拖累从而实现新旧动能平稳转换;第二是政策与经济的赛跑,即宏观政策能否及时、足量并且有效响应以巩固经济复苏势头;第三是经济与信心的赛跑,即经济和政策利好能否持续累积并转化为信心的修复。我们需要赢得前两场比赛才能确保经济处于稳定增长的轨道,可能需要赢得所有三场才能实现中国资产较为持续的重估。

地产与非地产

如何管控去房地产化进程仍是今年最重要的问题。我们觉得去年7月或是一个经济短周期的底部,但是房地产相关指标仍未企稳。截至11月,房地产销售(12个月滚动)已较2021年峰值下降了35%,新开工则更是跌去了58%。11月70个大中城市二手房价格出现普跌,为2014年以来首次,而且房价调整或许还处于早期阶段。

这造成了经济“双轨”复苏的特征。在房地产增加值连续两年负增长之后,与地产联系紧密的水泥、平板玻璃和粗钢等工业生产出现了持续收缩;包括家居装饰、家电和家具在内的后地产周期产品零售额2022年以来也呈现萎缩状态。相比之下,非地产相关行业的工业生产和零售额同期均有稳健增长。信贷投放的分化则更加明显,过去12个月新增房地产相关贷款几乎归零,而制造业和基建等行业贷款快速增长,支撑了整体信贷的扩张。

政府当然也在积极布局新旧动能转换。从近年政策会议和文件看,我们认为政府至少在努力培育三个主要的新增长引擎,以填补房地产留下的不足。其一是科技创新。中国研发支出占比逐年提高,科创表现也远超其他同等发展水平经济体。以半导体产业为例,我们测算,以个数计,我国集成电路芯片自给率已经提高到33.6%,而以美元计,则为17.3%,未来仍有很大国产替代空间。其二是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将是中国下一波工业繁荣的标识性特征。“新三样”,即电动车、锂电池和太阳能电池,得益于全球绿色转型,正成为中国出口的重要增长点,去年猛增近30%,拉动出口增速1个百分点。中国已于2022年超过德国、2023年超过日本成为全球最大汽车出口国。其三是现代基础设施。基建常被当作对冲经济下行的逆周期工具,但从长远看,它也是夯实产业升级和绿色转型基础的需要。中国建设成本仍然相对较低、建设效率较高,未来一段时间依然是提前布局未来基础设施体系的战略机遇期。

这三个新兴增长动力的规模可能已与房地产相当。我们以投入产出表重点测算了三个具体行业的经济贡献:机电产品(包括机械设备、电子产品等)、交通设备(如电动汽车、飞机、造船)和电池。最新数据显示,2020年这三个行业对中国经济的直接和间接贡献已达17.2%,而房地产的总贡献为24.9%,基础设施为12.9%。在经历了三年剧烈调整之后,三大产业的贡献或已可与房地产匹敌。因此,我们不担心没有行业可以取代房地产在驱动增长中的作用。

然而,新增长模式并不一定比旧增长模式容易。尽管数字测算看起来很有希望,但从旧模式走向新模式,在经济供需两端都需要发生一些深刻调整、甚至是阵痛。供应链需要配合不同的主导产业而进行调整,劳动力市场上的技能错配和新兴产业面临的地缘政治风险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就需求端而言,中国要解决新兴产业较为依赖出口以及如何真正扩大内需两大难题。

今年新兴产业能填补多少增长缺口将主要取决于需求。三大新增长引擎都将强化中国作为“生产性经济体”的特征,巩固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的地位。但是,新兴行业普遍依赖出口,我国生产42%的太阳能电池、20%的电动车以及15%的锂电池都是用于出口的。中国在全球制造业和出口中已经占据绝对优势的份额,进一步扩大出口必然面临保护主义风险。在去地产化转型中扩大消费更是困难重重。如果有效总需求不足,那么新增长模式可能是通缩的。

政策与经济

双轨复苏必然是波折而且脆弱的。一方面,整体经济增长取决于地产和非地产之间的力量对比,必然起起伏伏。另一方面,行业分化也易引发对于复苏力度和可持续性的担忧。因此,政策响应对于巩固经济复苏势头至关重要。

我们预计2024年增长目标设定在“5%左右”。这对稳预期是必要的。自2012年进入“L型”增长以来,现在到了一个节点需要释放一个触底的信号,打破经济不断减速预期的自我实现。同时,负GDP平减指数意味着经济运行在潜在水平之下。如果政策得当,5%的增长也是可以实现的。

更重要的是要有达成目标可行的配套政策。我们认为,今年政策组合将更具扩张性,由财政和准财政主导,而货币政策则主要起配合作用。基础设施以及“三大工程”应是今年财政和准财政政策发力的主要抓手。

首先,我们预测今年财政赤字为GDP的3.8%,或者赤字率为3%但增加1万亿元长期建设国债。地方政府专项债额度或持平于3.8万亿元。再考虑到结转资金,新增财政刺激力度(公共预算+政府基金)相当于GDP的1.3%。如果聚焦投资,乘数效应相对较高,我们测算财政刺激将对今年GDP增长贡献约1个百分点。

其次,准财政关乎“三大工程”融资。PSL已于去年12月重启,我们判断这一轮投放规模会超过1万亿元。

再次,央行应需维持宽松立场,以配合财政和准财政政策。美联储降息在望,外部汇率和资本外流压力将会缓解。我们预测2024年政策利率下调20个基点,存款准备金率下调50个基点。

最后,中央定调“先立后破”,避免房地产超调及其负反馈效应是当务之急。我们认为,今年房地产政策重心将逐步从需求端放松转向投资端托底。

回顾过去一年,从降准降息到房地产政策调整,再到预算修订,政策频出但效果似乎不及预期。从市场角度来看,一方面,政策出台很大程度上有滞后性,是反应式的而非领先主动式的,这导致同等力度政策对信心提振作用有所打折;另一方面,政策节奏与市场预期存在一定的错配,在经济需要支持时,市场预期会推出的政策未见落地,而当市场已经打消政策期待时,又有未预期措施出台,那么其效果必然也会减弱。政策落地需要及时而且足量,一旦下行趋势形成,要扭转趋势所需的政策力量往往更大。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这实际上对今年政策执行提出了更高要求。如果今年宏观政策能靠前发力、足量发力,而且把握好节奏、加强协调,那么其对于稳定增长和提振信心的效果将会更加明显。此外,及时到位以及逻辑自洽的政策沟通对于锚定预期也是必不可少的。

经济与信心

去年5月以来,我们一直呼吁要防范陷入“信心陷阱”的风险。进入2024年,预期不振从居民到民企到投资者依然较为普遍。信心缺失会影响政策效果。接近历史最低的M1增速就是一个例子,反映企业短期支出意愿较低,也部分体现了房地产调整的影响。我们分析看到,M1-M2增速差领先PPI通胀大概6个月。持续扩大的M1-M2增速差对于后续经济复苏和再通胀不是个积极信号。

即便经济和政策利好及时兑现,是否足以支撑信心回升呢?答案是未必。除了经济增长,我们认为预期改善还需要有几个必要条件:房地产稳定、通缩风险消退以及政策不确定性下降。从政策信号来看,逆周期措施在加码,房地产托底也已明显,近来更将政策协调问题摆在更加突出位置。当然到效果显现还需要一定时间,因此市场对于重建信心也需要一点耐心。

说到耐心,这里需要探讨的一个问题是提振信心靠刺激还是靠改革?大规模政策刺激可能有助于在短期内扭转市场情绪,但是无益于长期结构性问题解决。无论是房地产、债务,还是人口、科技等长期挑战都需要结构性方案。然而,改革更难,并且结果更加不确定,同时还面临的一个风险是市场对改革缺乏必要的耐心。政府似乎希望在刺激与改革之间寻求某种平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基本排除了“大水漫灌”的可能性,将结构性改革、包括亟待进行的财政改革提到了更高位置。二十届三中全会应是观察进一步改革思路的重要场合。

预测:投资驱动的增长故事

在看到更明确政策安排和落地情况之前,我们维持2024年GDP增速4.6%的预测。这实际上较2022-23年约4.1%的复合增长率有所回升。接下来几个月将是关键的再评估窗口,信贷开局、财政预算安排、“两会”经济工作部署以及“三大工程”开工量都对全年增长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从增长驱动力看,我们认为主要增量来自于投资。由于财政扩张以及对现代基础设施的要求,我们预测基建投资从2023年增长5.8%左右加速到今年8.5%。由于新开工大幅下滑,今年房地产投资内生增速或不足-10%。“三大工程”成为影响地产投资实际增长的最关键变量。如果我们预期的1万亿PSL资金尽数有效投向“三大工程”,在其对冲下房地产投资降幅有望从去年-9.5%左右收窄至-5.0%.由于基建和地产投资相互对冲,稳定的制造业投资就成为整体固定资产投资增速的锚。我们预测制造业投资仍然保持7%左右的增长。这样,固定资产投资增速有望从2023年约2.9%提高至4.8%。相应地,投资对GDP增长的贡献可以从去年1.5提高到1.9个百分点。

消费则可能延续弱势复苏态势。去年消费得益于重启效应。随着境内旅游以及客单价回到疫情前水平,我们认为社会活动已基本正常化。后续增长,无论是商品还是服务消费,都需要依靠内生动力,特别是信心改善,以及政策支持。要改善消费者信心,一方面要加大力度稳定房地产,避免负向财富效应,即赢得第一场“赛跑”,另一方面要采取扩张性宏观政策,提振收入预期,即赢得第二场“赛跑”。这些都需要时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提振新能源汽车、电子产品等大宗消费,积极培育智能家居、文娱旅游、体育赛事、国货“潮品”等新消费增长点。在我们看来,任何消费支持措施可能都是定向的、节制的,而非普遍的、大规模的直接转移支付。我们预测2024年社会零售总额同比增长5.7%至49.8万亿元,增速将低于去年7%以上以及疫情前8.0%。因此,到今年底零售较疫情前趋势之差将从去年15%左右扩大至16.7%。消费对GDP增长的贡献则从去年4.3下降至2.9个百分点。

净出口或仍将是个拖累。外需走弱以及产业链迁移无疑是拖累因素,但全球科技周期复苏、中国竞争力提高、发达国家需求从服务回归商品以及新兴贸易伙伴国需求增长可能使得今年出口增速从去年下滑-4.6%转正增长1.8%。进口可能会从投资驱动的增长中受益更多,我们预计增速从去年的-5.5%反转至3.1%。因此,商品贸易顺差将收窄约190亿美元。由于航班运力和签证等限制,出境游尚未完全正常化,所以今年还有重启效应有待释放。我们预测服务贸易赤字将扩大约250亿美元至2500亿美元。综合产品和服务贸易,我们预计经常账户顺差从2023年占GDP约1.5%适度缩减至1.2%。由于降幅收窄,净出口对GDP增长的拖累从-0.6左右收缩到-0.3个百分点。

我们预计2024年略有再通胀。CPI和PPI通胀应会在去年低基数基础上逐步回正,全年我们分别预测为1.2%和0.4%。对应GDP平减指数则从去年-1.1%左右恢复到0.9%。这意味者2024年名义GDP增速将从去年4.2%附近反弹至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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