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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时报报道说，北欧电池初创公司Northvolt的戏剧性兴衰，堪比一部北欧黑色惊悚片。
经历了追求全球主导地位的野心、强烈的自负与分歧、大量资金以及几起工人的未解之死，这家瑞典创业公司在周四申请美国《破产法》第11章保护。
注：美国《破产法》第11章（Chapter 11）保护，是一种允许企业在债务危机中进行重组的法律程序。它的主要目标是帮助陷入财务困境的公司在保持正常运营的情况下，重新规划其债务和业务结构，从而实现债务清偿和恢复财务健康。
Northvolt成立于2016年，梦想打破亚洲企业在电池制造领域的垄断，曾是欧洲雄心的象征。
然而，面对来自中国巨额补贴和拜登政府的压力，这家公司的命运逐渐暴露出欧洲在绿色转型中失败的现实。
如今，Northvolt正试图在已筹集的150亿美元资金基础上，再寻求12亿美元的新投资。
问题是，这还有什么用？
“最初一切都充满希望，现在却感觉如此压抑。这真是一场过山车般的经历，”一位前Northvolt资深高管在周五表示，当天公司联合创始人彼得·卡尔松刚刚辞去首席执行官一职。
联合创始人辞职，北欧电池梦想破灭
周五上午，Northvolt在美国申请破产保护后，彼得·卡尔松辞去首席执行官一职。
卡尔松和另一位前特斯拉高管保罗·切鲁蒂联合创立了Northvolt，设想利用北欧丰富且廉价的绿色能源，与中国的宁德时代和比亚迪等公司竞争。
这项技术对于雇佣约1400万人的欧洲汽车产业至关重要。
Northvolt迅速获得欧洲一些最大工业企业的商业和财务支持，包括大众、宝马和斯堪尼亚等汽车集团，以及西门子和ABB等工业巨头。
到2022年，Northvolt已获得550亿美元客户订单，今年其股本、债务融资及政府支持总额达到150亿美元。
最初的计划，仅仅是在瑞典北极圈附近的谢莱夫特奥建一座工厂，生产于2021年底启动。然而，梦想迅速发酵，Northvolt随后又筹划了第二座瑞典电池厂、德国和加拿大的工厂、波兰的储能设施，以及瑞典的阴极和回收业务。
产能瓶颈成致命弱点
Northvolt最大的挑战，是未能提高谢莱夫特奥工厂的产量。去年工厂的实际产量不到理论产能的1%。
“我本该更早在扩张路径上踩刹车，以确保核心引擎按计划运转，”卡尔松周五表示，这是他对公司失误的解释。
他将这一问题形容为“机械运转中的砂砾”。
卡尔松表示，多种因素共同导致了Northvolt的严重延误，包括需要从超过100个国家招募数千名新员工、优化新工艺流程、新冠疫情对建设阶段的影响，以及作为首批使用中国和韩国设备的西方客户的挑战。
尽管设备运作正常，但需要亚洲厂商的持续支持，这导致Northvolt员工在沟通上遇到困难。
偏远位置和人才短缺成绊脚石
一位接近Northvolt的人士透露，谢莱夫特奥的偏远位置也成为问题，“在这里吸引合适的人才并不容易。在扩产阶段，通常可以从附近企业挖走优秀人才，但在这里行不通。此外，在启动一座工厂时，大型企业组织通常能派出最优秀的人才前来支援。但我们确实缺少这一点。”
现任及前任Northvolt员工告诉《金融时报》，公司还面临其他问题：安全标准低下、不必要的开支以及管理混乱。一位员工提到，“问题并不在于单一因素。”
卡尔松也承认，“回头看，我们在时间规划上过于雄心勃勃。”
在规模化生产尚未实现的情况下运营电池工厂，成本极其高昂。Northvolt去年净亏损达12亿美元。今年年初公司还有21亿美元的现金，但到周四申请破产时，账户仅剩3000万美元——仅够维持约一周的运营。公司负债高达58亿美元。
安全事故与客户流失
Northvolt工厂的首次危机信号，出现在一年前的悲剧事件中。当时谢莱夫特奥工厂内部发生爆炸，导致一名Northvolt员工死亡。
瑞典环境检察官随后以涉嫌重大过失杀人罪展开调查。
爆炸发生后，公司暂停了工厂生产，导致向最大客户之一斯堪尼亚（总部位于瑞典的商用车辆制造商，以生产卡车、公共汽车和工业与海上用发动机闻名）的交付延迟。
今年6月，Northvolt的早期股东和客户之一宝马，撤销了一份价值20亿美元的合同，原因是担心无法按时收到电池。
去年12月，Northvolt扩建工厂的混凝土基础施工过程中又发生事故，一名建筑工人被倒塌的叉架砸中身亡，另一人受伤。
此外，2024年初，三名Northvolt员工在工厂外非正常死亡。这些死亡事件仍未查明，公司表示没有发现任何关联，但警方正在调查。
融资失败与政府拒绝援助
Northvolt试图进行新一轮大规模融资，但谈判陷入僵局。今年试图从现有股东中筹资的努力也未成功，公司最终不得不寻求紧急资金。
瑞典政府迅速表态不会提供国家援助，这与德国和加拿大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两国已承诺为本国的电池工厂提供数十亿美元支持。
“一些投资者因此失去了信心，”一位前Northvolt高管说。
原本几乎达成的救助方案在宣布前夕崩盘，Northvolt别无选择，只能在美国申请《破产法》第11章保护。
这项机制对在美国有业务的非美公司也开放。
Northvolt的股东们对公司的管理层以及彼此之间都颇有微词。
一位股东表示：“想想Northvolt获得的数十亿欧元，这不仅是资金的问题，还涉及如何使用这些钱，以及如何确保不耗尽资金。”
一些股东将矛头指向大众汽车和高盛，这两家公司分别持有Northvolt 21%和19%的股份。
一位长期股东抱怨道：“大众和高盛在需要采取哪些步骤上意见不合，这让人感到沮丧。”
另一位投资者质疑：“如果Northvolt如此重要，为什么瑞典政府不提供支持？”
许多股东已经将其对Northvolt的投资价值减记为零，其中包括高盛。
高盛管理的私募股权基金将注销近 9 亿美元，基金至少持有 Northvolt 8.96 亿美元的股份，是第二大股东，将在年底将这部分股份减记至零。
此次亏损与高盛旗下基金七个月前的乐观预测形成了鲜明对比，当时基金告诉投资者，对 Northvolt 的投资价值是其购买价的 4.29 倍，到明年这一数字将增长到 6 倍。
新领导层寄望未来
对Northvolt及其新领导层而言，股东之间的纷争已无关紧要。他们希望能够在2025年第一季度摆脱《破产法》第11章的保护。
卡尔松表示，Northvolt需要再筹集10亿至12亿美元，目前正在与潜在股东以及现有投资者进行谈判。斯堪尼亚已提供1亿美元的新融资，而根据《破产法》第11章的程序，Northvolt还能动用1.45亿美元现金。
卡尔松在卸任前明确表示，公司的运营计划清晰：出售或为多个业务寻找合作伙伴，推迟在德国和加拿大的新工厂建设，并努力改善股东结构和债务状况。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只需要经历这一净化过程。我相信这家公司有一个强大的未来吗？答案是肯定的，”卡尔松说。
然而，其他人对此并不那么乐观。
真正的赢家似乎是那些已经实现规模化生产且成本不断下降的亚洲电池制造商。宝马已经转向韩国三星，履行其20亿美元的合同。而宁德时代正在德国和匈牙利建设工厂，为欧洲客户服务。
一位Northvolt员工感慨：“这是一场激烈的竞争。如果我们欧洲不小心，将会被彻底吞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