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的文章认为,当前债券收益率上升的根本驱动因素(通胀、不确定性、财政赤字和央行紧缩)仍未得到有效解决,这种趋势可能会持续并对全球经济造成更大影响。
几乎在全球范围内,政府债券收益率正在快速上升。美国十年期国债收益率接近5%。德国国债收益率从去年12月的接近2%上升到现在的2.6%。日本的债券收益率也在攀升。
在英国,情况尤为极端,金边债券(注,英国政府债券British government bonds的传统译法)收益率最近接近5%,达到2008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收益率上升对政府来说是坏消息,因为政府需要支付更多资金来偿还债务。这对包括许多房贷持有者在内的各种借款人来说也很痛苦,因为他们的账单最终取决于政府的借贷成本。
发达国家的央行普遍降低利率,但实体经济几乎没有受到什么缓解。企业和家庭面临的借贷成本几乎没有显著下降。在欧元区,新增企业贷款的利率仅下降不到一个百分点。一位英国消费者如果想借贷1万英镑(约合12200美元),需支付平均利率6.75%,仅略低于最近的峰值。
在美国,30年期固定利率房贷的利率接近7%,几个月来上涨了一个百分点。这种状况与新冠疫情前及疫情期间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当时债券收益率正在创下历史新低。
通胀是部分原因。
在一个消费者价格快速上涨的世界中,投资者要求更高的债券收益率。一方面,他们预期央行的政策利率会更长时间维持高位;另一方面,他们希望补偿本金购买力预期损失的风险。
最近的数据表明,通胀下降的速度可能会比预期更慢。在G10国家,名义工资仍以每年4.5%的速度增长,考虑到生产率增长疲弱,这可能足以推动通胀高于央行的目标。在欧元区,有迹象显示工资增长正在加速;而在美国,1月10日发布的就业报告表现亮眼,表明经济远未放缓。
在一些国家,基于调查的通胀预期指标正在上升,通胀数据也呈现走高趋势。G7国家的平均通胀率从截至9月的2.2%上升到截至11月的2.6%。
然而,市场定价显示,除了通胀外,还有其他因素在发挥作用。
价格上涨的担忧(至少在日本以外)并没有体现在通胀衍生品(通过价格数据支付收益的金融合约)所衡量的通胀预期中。
注:通胀衍生品(通过价格数据支付收益的金融合约)所衡量的通胀预期,是指通过特定的金融工具来评估市场对未来通胀水平的预期。这些工具通常包括通胀互换(inflation swaps)或与消费者价格指数(CPI)挂钩的债券等。投资者通过这些衍生品表达对未来通胀的看法,从而间接反映市场对未来价格水平变化的预期。例如,在通胀互换中,投资者之间会交换固定利率支付和基于实际通胀数据的浮动支付。通过观察市场上这些工具的定价,能够推导出市场对未来通胀的预期水平。这些预期对于评估央行货币政策的潜在影响和投资风险具有重要作用。
在美国、英国和欧元区,这种通胀预期最近几周实际上有所下降。投资者似乎认为经济的通胀压力比之前预想的更大,但他们也相信,在最可能的情况下,央行能够并愿意通过更强硬的货币政策来遏制通胀。
真正的变化,来自于投资者预期的不确定性增加。这可能推高了“期限溢价”——即投资者对长期政府债券要求的额外收益率,超出已经预期的央行政策利率变化的部分。期限溢价补偿债券持有人因债券价格可能大幅下跌的风险,比如当意外的通胀迫使央行大幅加息时。
确实,自去年12月初以来,美国十年期国债收益率的上升几乎完全归因于期限溢价的增加。
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不确定性在蔓延。
例如,特朗普是否会驱逐数百万移民?没有人知道。但如果他成功了,失去劳动力可能会导致通胀飙升。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关税上,这也可能推高价格。
同时,中国可能采取的反制措施(如人民币贬值)也可能引发全球性的通缩冲击。
投资者对经济增长也存在不确定性。
主流叙述在两种极端之间摇摆。一些投资者担心去全球化的破坏性影响以及中国经济增长放缓。但也有乐观者,包括那些相信特朗普所提及的经济政策改革(如削减繁琐监管和对小费,到社会保障等各种领域的税收减免)能够促进增长的人。
或许,人工智能驱动的生产率激增即将到来。这些矛盾的可能情景共同推动了政府债券的期限溢价进一步上升。
财政政策也没有缓解这一局面。
今年,G7国家预计平均预算赤字将达到GDP的6%,这在失业率低、经济表现良好的情况下是相当高的。填补这些赤字需要发行更多的新债券。美国预计今年将发行约2万亿美元的新债券,相当于GDP的7%(按净新增的债务规模计算)。
欧元区各国政府可能会共同发行大约5000亿欧元(约合5130亿美元,相当于GDP的3%)。
如此庞大的供应会给债券价格带来压力,使价格下跌,从而推动收益率上升。市场上有许多人担心,美国的财政状况长期以来一直不可持续,如果特朗普的税收减免计划实施,这一问题可能会很快暴露出来。
债券持有者的反叛可能会进一步推高收益率(注,如果债券投资者对政府的财政政策或债务可持续性失去信心,他们可能会减少购买政府债券,甚至抛售手中的债券)。
高盛的一项研究显示,赤字与GDP之比每增加一个百分点,长期收益率就会上升约20个基点。在美国,长期国债的供应增长可能会超过赤字所表明的规模。特朗普提名的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此前建议减少短期债券的发行,更多地依赖长期债券。
央行的做法让债务负担沉重的政府雪上加霜。为应对2021-2023年的高通胀,各国央行启动了量化紧缩(QT),通过出售政府债券(以及其他证券)缩减资产负债表。由于央行不再购买债券,甚至在许多情况下积极出售债券,私人投资者不得不吸收更多的债券。
据估算,今年,由于量化紧缩,G7国家平均需要出售的债券规模将是官方计划的两倍。欧洲央行的量化紧缩,可能会抵消各国政府通过削减预算赤字减少发行债券的努力。
未来的走向同样充满了不确定性。
在某些国家,特别是英国,收益率可能会有所下降,部分原因是量化紧缩的步伐将放缓,英国即将向市场出售更少的债券。同时,发达国家对通胀卷土重来的担忧可能被证明是多余的。
然而,推动收益率上升的基本力量可能不会消失。扩张性的财政政策正受到推崇,地缘政治紧张局势持续加剧,贸易摩擦可能进一步加剧。
需要记住的是,尽管期限溢价有所上升,但远未达到过去的水平。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由于高通胀和利率快速上升严重损害了债券组合的实际价值,投资者曾远离政府债务。直到2000年代,期限溢价仍以整个百分点来衡量,而非今天的零点几。
如果投资者错误估计了央行今年降息的概率,而政策制定者被迫再次加息,投资者将有充足的理由回避主权债券。如果真如此,收益率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